黑夜暗中，與我同行

　　可記得，你由幾歲起，開始有記憶？

　　朋友歌歌，很清楚記得，約是兩、三歲左右。

　　這麼早？因為當時，發生了一件很難忘的事。

　　他家住西區，近薄扶林，每逢黃昏，從老房子望出去，常見到美麗的落日海景，有種揮之不去的哀愁。

　　也不知是夢？是真？年紀太小了，分不清楚。總記得入黑之後，睡到午夜，當全屋靜悄悄之時，牀邊會出現一個婆婆，拖着他的小手，一起走出房外踱步，直到走廊盡頭，然後消失不見。

　　每晚如是，為期約一年多。

　　由於持續不斷，來回往復，令歌歌的印象特別深刻：黑暗中，仍可見到婆婆的面容，慈祥和藹，穿黑色琵琶衿的香雲紗唐裝衫褲，當時在香港已極罕見。

　　由於他的年紀實在太小，不懂判別，亦不懂害怕，對這段經歷習以為常，甚至感到有點溫馨。

　　間中，也有跟父母說起，他們當是小孩子說夢話，沒有認真處理。

　　及至到五歲那一年，過春節，親戚上門拜年，一起看家族相簿，揭到某一頁，歌歌指着一張發黃的舊照，大聲道：「是這個婆婆了！」

　　正是她，每逢夜深人靜，牽着歌歌的小手，在屋裏行走。

　　父母還以為是孩子的幻覺，想不到那婆婆真有其人。

　　亦只有爸爸認得。原來是他媽媽，即是歌歌的嫲嫲，對兒子很疼愛，可惜在他十四、十五歲時病逝，成為少年成長期的傷心事。

　　連媽媽也沒見過。

　　當歌歌出生後，爸爸曾經想過帶他拜祭嫲嫲，但因為年紀小，沒成行，想不到，嫲嫲倒先來探望孫兒。

　　爸爸很有感觸：「也是時候拜嫲嫲了。」於是一起前往掃墓，往後，歌歌再沒有夢見她了。文：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