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7成為立法局議員
  • 2002創立民間智庫「新力量網絡」
  • 2005獲委任為行政會議非官守成員
  • 2007獲委任消費者委員會主席
  • 2008擔任教育學院﹙教育大學前身﹚校長
  • 2012出任運輸及房屋局局長、房屋委員會主席
  • 2017出任自資專上教育委員會主席、教育統籌委員會和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委員
  • 2022擔任教育大學公共行政學研究講座教授、科技大學公共政策學部兼任教授

二十五年來,香港走過幾許曲折路,港人如坐過山車經歷高低起伏。曾任運輸及房屋局局長的香港教育大學公共行政學研究講座教授張炳良,與很多香港人一樣,曾經滿有憧憬,但過去十年香港內耗與蹉跎,錯失不少黃金機會。二O一九年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令北京對香港的信任下降,香港命運從此改寫。

張炳良回首往昔,不無欷歔。「一國兩制」正處於歷史轉折的關鍵時刻,香港必須走出困局,重現昔日光芒。他認為香港要鞏固自身優勢,繼續保持開放及國際化,莫因國際地緣政治意圖將香港邊緣化而自我封閉。重建香港亦要治好心靈,張炳良藉《伊索寓言》的故事,期盼主政者以陽光代替北風,增強社會凝聚力,讓全民說好香港故事。

撰文:林一言 攝影:張恩偉、陳亦龍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全球目光聚焦香港,張炳良對這個回歸日子感受很深,「我記得夜晚升完旗後,當時香港氣氛好積極,一般市民較雀躍,覺得是新開始,希望香港走向美好將來。」回首二十五年,張炳良覺得早期可為性很高,連史無前例的「一國兩制」也定了下來。

二OO七年底,中央提出雙普選路線圖和時間表,最快可於二O一七年普選行政長官,之後立法會議席可由普選產生,他認為有了邁向普選的目標,對香港政制有積極意義,「但很可惜,現實上好多蹉跎!」

張炳良身處教大的辦公室,讓記憶回溯。他如白頭宮女話當年,細說香港先後發生的數次重大歷史關口,包括二OO三年五十萬人大遊行、二O一四年「佔中」、二O一五年普選方案拉倒、二O一九年因修例演變成一場改變香港的動亂,他形容當中有很多「陰差陽錯」,都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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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O三年爆發五十萬人大遊行,張炳良認為多少改變了香港政治,亦令中央調整香港政策,成立中央港澳協調小組。

對他個人而言,張炳良過去數十年亦走了一條不平凡的路,在學術與政治圈遊走,引用他的的自述,是遊走於體制內外、建制內外。他自言並非典型象牙塔學者,從來相信要參與,不參與便沒有結果。他早年加入論政團體提倡「民主回歸」,二OO二年成立智庫,兩年後退出民主黨,之後加入行政會議,並出任問責局長;二OO八年出任教育學院﹙教育大學前身﹚校長,是他人生重大決定,在任四年半內致力推動教院「正名」,為往後升格為大學打下穩固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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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炳良並非典型象牙塔學者,過去數十年,在學術與政治圈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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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炳良二OO八年出任教育學院校長,提出「Education-plus」(超越教育)願景,為教院往後「正名」奠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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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炳良二O一二年加入梁振英班子,出任運輸及房屋局局長。

張炳良在大學時期參與學生運動,他給自己的要求是做「火車頭」,「不要只做一個火車乘客,乘客只沿途觀光,火車頭決定怎樣行。」不過,世間很多客觀事物,都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一國兩制」本身是充滿矛盾的產物,因為兩制存在差異,兩制衝突也是必然。他認為香港今天大變,二O一九年動亂既是因,亦是長年累積各種深層次及結構矛盾種下的果。

「五十年不變」已走了一半,下半場該如何走下去?張炳良認同需要總結「一國兩制」的實踐,令「二O四七」不是歷史終結,而是跨越新起點,「所以要好好總結之前二十五年,哪裏做得好?哪裏出問題?缺憾在哪裏?要吸取經驗和教訓,往後不要只說如何走未來二十五年,應說如何能夠令一國兩制長期行穩致遠。」

香港由亂到治,但如何由亂重建?內地經濟崛起,香港還有價值嗎?這些問題,社會不斷反思。張炳良認為,在「一國兩制」下,最重要是維持香港過去的「例外」,「例外是相對於內地的體制,即是內地城市做不到,香港做到。」他反問,「今日香港還有甚麼魅力,既可吸引到內地,亦吸引到國際?如果我們沒有了這些,好坦白,若你是中央,都會問為何香港要有例外?」

張炳良於二O二O年四月發表的一篇文章,提及「無論上海和深圳如何進一步經濟升級,也不可能取代香港,此乃體制使然。」事隔兩年,觀點依然。但他亦提出警告,若香港做不到扮演「國家所需,香港所長」的角色,自己問題不能自己解決,事事向內地伸手,只會被貶為包袱。他並說,若香港走向沉淪,例如國際化及自由倒退,得益的並非上海或深圳,而是新加坡和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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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法會二O一五年否決政改方案,張炳良認為,若當時能把握契機,令二O一七年普選行政長官,香港往後或許不一樣,但二O一九年發生動亂,中央對香港的信任下降,造成之後很多新變化。

以太陽取代北風

然而,重建談何容易,香港人經歷動亂與疫情,人心疲憊,社會上出現「黃色」與「藍色」兩種悲情的宿命主義,「一種悲情是所謂香港沉淪、倒退、失去自由;另一種悲情是覺得香港不行,要國家幫我們解決問題。」他認為,香港經歷過去數年的動盪,目前最重要是治療心靈創傷,「治心好緊要,如何疏導民心、如何重建希望……我們治理好後再發勁,不難,因為我們有底子,但當長期不理時,底子會慢慢虛弱。」

張炳良二O一七年離開「熱廚房」後,已少談政治。因為修例風波,二O一九年六月起他再度月旦政事,並經常強調一點:「多倚賴陽光,少倚賴北風。」他解釋,「你越吹大風,市民會多着幾件衫,即是自保、封閉;你給他陽光,他就會剝衫,就會好舒暢。」這個出自《伊索寓言》〈北風與太陽〉的故事,可寓指有道理的勸說,往往比強逼去改變更為有效。

香港是否仍會生金蛋?「唔知,雖然從數字,我不會覺得好悲哀,但問題是香港識唔識得講香港故事?在內地有冇講香港故事?抑或講一些對香港不利的故事,好似『香港唔掂啦,國家要救我哋呀、我哋要問國家攞多啲嘢』,如果是這樣,你咪reinforce﹙加強﹚了內地睇香港:『原來香港真係好唔掂,乜都要靠國家接濟喎』……」

他認為要說好香港故事,毋須特定人選,人人都可以講,「靠自己去講,全民講,從不同崗位、不同經驗去講,不需要做驚天動地、感召萬人的事,就如過去八、九十年代,港商、不同界別的香港人去內地講香港怎樣好,香港成就都是靠全民去講,不是只有官方文宣。」

沒有悲觀的條件

今年「七一」迎來新一任行政長官,香港能否開啟新的一章?「我們沒有悲觀的條件。」張炳良說,「敢不敢樂觀視乎我們肯不肯振作。」他指深圳二OO三年亦曾陷入危機,當時一篇《深圳:你被誰拋棄》引起哄動,深圳最終找到出路搞創新科技,「所以不要因為一時挫折而絕對悲觀,一定要自強,不要睇小自己,但亦不要過分亢奮,要不卑不亢。」

他認為香港要做好七件事,包括重建社會信任、重建青年希望、重建對民負責、重建治理能力、重建自由城市、重建國際聯繫及重建多元參與,其中制度改革在所難免,正如已故領導人鄧小平說:「制度不好,好人都未必做得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但他指改革必須軟着陸,避免未見其利,先見其害。

張炳良最後寄語年輕人,「前路始於足下」,即不可在虛妄找前路,要腳踏實地。他經常跟年輕人說一個比喻——「眼高手低」,「眼高就是要有vision﹙遠見﹚,手低就是踏實去行,就算要在天上拿月亮下來,都要在地上思考怎樣拿,不是在浮雲裏面。」他並說,「不要放棄年輕人!要給年輕人希望,年輕人要講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