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恩 - 朱家角|好好過日子

第一次到朱家角是十幾歲的時候,那次是跟着從前家裏的老傭人徐媽回鄉,從上海坐長途汽車到朱家角,然後坐小船搖呀搖,搖到徐媽家。上船之前,在朱家角吃了一客生煎包,很難忘。

再次去朱家角已是2001年,那年開始搞旅行團,帶着一團人到這個水鄉小鎮走走,在鎮上老飯店「一亨」吃一頓飯,70多人把小店擠滿,飯菜好極了,吃過令人思念很久。

「一亨」老闆姓周,做過評彈編劇,女兒也是評彈演員。掌櫃的宋先生是周老闆的妻舅,有段時間我常去,跟他就熟了。他們家水鄉菜做得好,一碗響油鱔糊麵更是令人激賞。宋先生說這碗麵聞名遐邇,連市長縣長都會特地來吃。

這一說就十幾年過去,前兩天在上海,老友幼麟邀一起去春遊踏青,本來想去烏鎮,臨走嫌遠,便去了近處的朱家角。小鎮周圍已是樹茂路寬,氣象一新,鎮口立了大門,遊客進鎮要買門票。大門口停車場幾乎停滿,我們的司機就將車再往前開了一點,只見兩三個女人在路邊招手,叫我們把車停在她們守着的一個小停車場去,二十塊錢一輛車,停好我要去買門票,女人攔住說不用買了,從這個停車場往裏走就進鎮了。

於是穿街過橋,又來到「一亨」,在門前碰到周小姐,原來10年之中,她父親和宋先生都已離世,如今她是掌櫃。於是讓進店裏,在臨河一張小桌坐下,泡茶點菜,叫了油爆蝦、雞蛋炒銀魚、水芹炒乾絲、田螺塞肉,她還介紹了一條鄉下發音叫「肩胛浪」的河魚,說紅燒最鮮美。最後自然是4人一大份的響油鱔糊麵。

我問周小姐還唱評彈嗎?她回身在店堂矮桌上拿出琵琶,說閒來自娛,那麼久沒見了,我獻醜給你唱一段。說罷彈起琵琶,珍珠叮咚落盤,婉轉唱了一曲,聲韻蕩出水面,飄去前面那座明朝留下來的放生橋上。此時鱔糊麵也上桌了,味道依舊,好吃極了。
李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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