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明生 - 櫻花的情緒|非誠勿遊

日本茶道所謂「一期一會」,花見時的心情,由欣賞滿開的欣喜,瞬間到吹雪的心傷,感歎人生易老,青春不再,這就是「無常」。在日本的和歌中,描寫櫻花衰敗凋零的詩歌比盛開的要多得多!例如紀貫之「夢中猶見櫻花墮」、籐原公經「宛如飛雪飄落院」。

思念春天的時候,秋天已經來臨。滿眼春花的時候,紅葉已經遍野。朝為紅顏夕為骨,「無常」這種觀點,源於印度,傳入中國,最後定形於日本。

飛花落葉的無常感,決定了日本人的思維方式。他們相信感覺,不相信邏輯。無常是一種美的意識, 一種晨曦中瀰漫着山櫻花的芬芳的狀態。輕描淡寫的一種絕望情緒,在絕望中又生出美。悲天憫人的厭世觀,導致日本一年有超過25000人自殺,平均一天70人,相當於英國的三倍。

在這個唯一歌頌自殺的國度, 「令人愉悅的憂傷」最容易讓人聯想到的就是櫻花了吧。不等到枯萎,盛放的櫻花,毫不猶豫地隨風而逝,就像切腹的武士,才最符合日本審美觀。日式的美,也表現在於明知一切都將是「徒勞」,卻又以全心全意將自己的生命投入這徒勞之中。例如全國全民遍植櫻花,365日之中,355日都是徒勞,只有十天的花期,曇花一現,但日本人卻樂此不疲。日本人只能在花見看到這種日式悲劇情懷,一年一度,為生命倒數。
項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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