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此情此景,看過村上春樹的《1Q84》的讀者,大抵如我必然聯想到《1Q84》中多處出現的兩個月亮情景描寫,月亮成了區分「1Q84」和「1984」兩個世界(算不算是平行宇宙?)的線索,在前者那個異化的失序世界,天空出現一個黃色的大月亮和長了青苔般綠色歪斜的小月亮,後者則應該是正正常常一個月亮。最先看到大小兩個月亮的是跌進了「1Q84」的青豆,長篇小說發展到第二部的尾聲,她一直記掛、但自小學握過一次手後便不曾見面的天吾也看到了。到小說的第三部,秘密追蹤他們的牛河也看到了,於同一個位置:青豆匿藏的公寓附近的一個夜晚,公園的溜滑梯上,看得出神發呆,不明所以。就此,色調各異的一大一小月亮,就串起了三人的軌跡;兩個月亮的情景,甚至可說成了小說的母題,和代表「反烏托邦世界」般的圖像標誌。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們如果獨個兒打量天空看到兩個月亮時有何反應,會否覺得自己神經錯亂了不敢向人道出,如《1Q84》中的青豆般。但原來據科學家推斷月亮曾經真的有一大一小兩顆,後來小的一個撞向大的一個與之合體,是故月亮一面光滑如鏡,被撞擊的一面則坑坑窪窪。未知村上創作小說時曾否參考有關科學原理,我是門外漢,還是讓科學留給科學好了。
月色怡人,陰晴圓缺之變又令人生出許多感觸,自古以來,中西詩詞以至現代流行曲,詠月、譜月的不知凡幾,最多情的一個星體,原是多情人類的自我投射。但月亮當然也有詭異的一面,想想人狼是甚麼時候現身的,就在月圓之夜,月光淘洗之下。擅於將月亮化成道具,將月亮寫得寒光透骨的,張愛玲的《金鎖記》是箇中經典,小說中也有兩個月亮,不是並排的,而是相隔了三十年,一舊一新的月亮;舊的在回憶的迷糊下還算有點歡愉,新的,且看看這一句:「窗外還是那使人汗毛凜凜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個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陽。」
那香港呢?六月飛霜也會出現月亮分裂的幻景嗎?話說至此,我不得不想到香港攝影家馮建中的《樓花》,該攝影集作品以多重曝光手法將香港的樓房陌生化,其中一幀,在一列屏風樓上就赫然出現八個月亮!是八個不是兩個,香港樓房之異化,不言而喻了。文、圖︰潘國靈
潘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