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兩次八號風球,一次黑雨。小時候總是希望打風,停課是小朋友的喜訊,腦海當然不會念及受風球影響的市民,反正打風就有放假的可能。我特別愛看雨天的變化,小時候與姊同擠一房,雙層牀後面的窗又窄又細,窗景就是對面樓的泥牆。於是一到雨天,我就整天待在媽房間的窗旁,比起我房也沒大多少,而且五樓的窗景平凡不過,但小小的窗戶看得到雨水的交錯與變化,我能清晰感知世界的大,還有自身的渺小。

長大過程當然逐漸了解風球下很多階層的苦況,但人畢竟是自私的,風球既然不是人力能夠左右,那麼打風放假依然是絕大多數人的喜訊。甚麼時候八號、會掛上多久,明顯超出大家的專業認知,但偏偏對此談之不絕。

兩個星期之內,先是黑雨取消了補習班的工作,又因為八號風球,中大的課停了,其他拍攝等工作都只能擱置。睡夢中窗外風雨亂纏,隱隱覺得棲身的地方就是一方樂土。我早了起來,埋首案頭之前,特意拉開了窗簾,雨水沾滿了窗台,迷矇中怎麼感覺一切恍如昨日。到中午,媽問我要煮甚麼吃,我一時起勁,說我們駕車出去吃午飯吧。大家都心知開的店鋪寥寥無幾,到了九龍城麥當勞,全街也只有這裏稍有人氣,有買外賣的人,也有露宿者避風躲雨。我們點了餐,媽一如既往將薯條、炸雞分給我們,外邊風大雨大,爸說起我們對上一次打風也是出外覓食,而媽又是這樣怕我們吃不飽,總是藉口說自己不餓。

我說我還記得小時候打風一家人在外買雪糕的場景,那時候家窮,一份超值套餐往往三個人分。我對媽笑說,我能掙錢了,而且一點也不貴,一人一個餐,你就吃吧。風雨飄搖,很多東西不同了,但更多東西依然不變。獅子山下的香港同樣如此,只是圓規畫來,很多的界限從此需要改寫。風球從遠而近,變成三號之後已經無人關心其去向,像很多事情一樣無疾而終。很多窗外的空白,只能靜候下個雨天。

電郵:[email protected]

林溢欣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哲學碩士,中文科補習名師。

文章刊於《星島日報》11月3日教育版專欄「學與教」


延伸閱讀

中新學林|寫給中六同學的話(下)

中新學林|寫給中六同學的話(中)

中新學林|寫給中六同學的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