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是佛教所說的人生八苦，但對嘗盡人間悲劇的她來說，傷痛或許更深。一名從廣東來港定居的婦人，長年經歷丈夫家暴，最終離婚收場，依靠綜援照顧3名子女，惟患有輕度智障的長女，不但童年疑遭父親哄騙發生性關係，來港後求醫驚悉患有邊緣型人格障礙，常有自殘念頭；沉迷賭博的二子則欠債纍纍，她因無錢代還債務遭其痛毆；三女亦罹患精神疾病，幼年也疑遭父性侵，近期與母反目後離家出走。面對如此家庭，她已無言以對，美滿生活亦成奢想，僅求平淡生存下去，而長女則希望找到工作，憑一雙手自食其力。
《星島》記者日前接獲自稱輕度智障的 X小姐來電，被懇求採訪其悲慘故事，於是前往其位於北區的公屋單位，未料61歲母親Y深感詫異：「妳叫記者來？」隨之搖頭反對，但或許壓抑太久，寒暄一會後，她反而主動道出一家慘況。
Y透露，上世紀80年代，原籍寶安縣(現為深圳)的她經親友介紹認識港人丈夫，未幾結婚，前往丈夫家鄉惠州生活，但對方一直無所事事，更喜歡賭博，故未曾獲得分毫家用，唯有依靠耕作餬口，並出售農作物賺取微薄收入，多年來屢因拒絕付錢予丈夫而爭吵，更不時因此遭毆打，但她仍誕下3名子女，希望對方有兒女後痛改前非，可惜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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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改變命運，Y其後偷取丈夫的證件辦理單程證，1999年獲批來港，由於當時與丈夫情緣已盡，因此獨自在大埔租住唐樓劏房，並經親友介紹在日式百貨公司當清潔工，尚能應付近3000元租金及生活所需，但未到1年因公司閉倒而失業。她哭訴，由於來港不足1年，一般情況下沒法領取綜援，當刻擔心自己及即將來港的子女難以生活，巨大心理壓力令她不時頭痛，遂前往公立醫院求診，其間向醫護人員道出苦況，醫生聞言轉介社工協助，不久取得綜援，令她舒一口氣。
Y續稱，3名子女於2001年及2002年從內地來港定居，因丈夫嗜賭成性及遭丈夫毆打，2001年申請離婚，其後繼續與子女租住大埔區劏房及鐵皮房，2004年入住北區公屋單位至今。
談及兒女，Y再次激動，指長女X出生幾個月後發高燒兼「反白眼」，懷疑因此「燒壞腦」，懂性後言行蠢頓，經常被同學欺負， 15歲來港後因頭痛求醫，始證實有輕度智障，並罹患邊緣型人格障礙，其特徵是性格固執、社交困難兼常有自殘念頭。
更令Y氣結的是，某天她在農田耕作後返家，從窗外發現丈夫脫褲露械，疑欲對長女作出亂倫獸行，幸及時撞破，「我喺旁邊菜田，佢都夠膽，我唔喺屋企嗰陣，你話有無做？」她補充，三女年僅兩、三歲之際，某日突然下體紅腫，懷疑已被丈夫性侵，但因沒有足夠證據，故未報警。
除了疑遭性侵，三女成長至今亦令Y憂心，因為對方自幼脾氣大，經常與家人爭吵，約10年前因爭執扯她的頭髮，其後被診斷患有精神病，依靠綜援生活，早前因她們發生激烈衝突，對方經社工安排搬往共享房屋暫住。
次子則於2008年完成中五學業，但會考沒應試，不久因傷人被判處感化令，獲安排入讀正生書院，及後因違反感化令被判入更生中心一年，之後曾任壽司學徒、師傅和紮鐵等工作。
Y哭訴，兒子自幼視她如仇人，「發現入過佢房間，就用地拖打我」，及至長大後搬離寓所，慶幸成家立室，誕下兩名現齡5歲及8歲的女兒，從事地盤工作亦有數萬元收入，但他比前夫更為好賭，「成日賭波賭馬，輸錢要我幫手還」，最終因賭博欠債而離婚，及至2018年6月因債主臨門，向她借錢不果後萌生自殺念頭而入住大埔醫院，出院後一度逃回內地避債，翌年8月與她發生激烈衝突後再入院，被轉介接受戒賭服務，但至今仍沉淪賭海。
邀請記者來訪的X小姐，眼見母親喋喋不休，按捺不住下插話訴說其悲慘人生。她表示，15歲來港後入讀粉嶺一間中學，中三畢業後因找不到工作，遂修讀「展翅青見計劃」的人際關係、侍應及房務員課程，2012年12月才找到第一份工作，在沙田當壽司店侍應，因經理不滿其工作表現，3個月後被解僱，此後主要從事洗碗工作，往往因「打爛碗、撞到人、手腳慢」被辭退，但她不甘心在庇護工場從事低收入工作，因此繼續自行求職，及至今年9月在啟德一間新商場的酒樓當洗碗工人，令她喜出望外。
可是，X說上班後飽受白眼，更被指「妳無能力同人競爭」，隨即情緒激動，向同事坦承「我有智障」，越想越煩之際衝出露台，打算跳下自盡，多名同事及時扯著她制止，「我覺得自己係最坎坷嘅人，出世到今日一路無好過！」她嘆道，以輕度智障的頭腦來說，洗碗表現有專業「阿姐」的6至7成已不錯，希望能找到同事包容、上司體諒的場所工作，得以自食其力。
婚姻破裂、家暴不絕、懷疑亂倫、貧困無依、嗜賭欠債、精神疾病、子女反目……這家庭面對的壓力，一紙報道亦難以說清。Y感言，數十年來均活得很辛苦，一度想過自行了結，如今已看破人生苦劫，只願餘生能平凡、平安、平穩過日子。
記者 李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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