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疫苗專家難,在這年頭做專家更難。理性說數據暫未全面,遭市民質疑引進疫苗原因不合理;用感覺作判斷,又被人質疑無科學精神,甚至被標籤為「所謂專家」,這都是疫苗可預防疾病科學委員會主席劉宇隆近期的經歷。站出來解說卻換來千夫所指,劉宇隆沒有介懷,因他深知推廣疫苗接種,自己責無旁貸,「我的責任是將我所知道的、所感覺到的,盡量講給不同人聽。」即使排除疫苗疑慮的進程舉步維艱,但他樂觀相信只要堅守自由選擇接種的原則,相信及尊重市民的決定,終能讓香港走出疫情困局。

記者 林紫晴 攝影 褚樂琪

近期在記招上只要有劉宇隆在場,他的言論必會惹人注目。在衞生防護中心記招上,用鉛筆敲打自己頭部,打完疫苗又突如大隻佬高舉雙手,他的一舉一動,與其他一本正經的專家不盡相同。

香港打針數據輸成條街

「很多人說我是『所謂專家』,我真的不是疫苗專家。」兒科出身的劉宇隆加入疫苗委員會約三十年,一直為疫苗把關,卻謙稱自己只是「俾意見」,似乎是怕了專家的頭銜。談到疫苗猶豫,他解釋並非新冠疫苗獨有,「英國人以前對麻疹疫苗不太信任,所以接種率有點問題。但香港的爸爸媽媽就好信,所以小朋友的打針覆蓋率可以去到百分之九十九。」

劉宇隆打開電腦,展示多項與新冠疫情相關的最新數據,「可以睇到香港的疫苗接種率屬於偏低,譬如四月五日,每一百人只有七點七人打,但世界的平均數是八點七。再看新加坡是二十五點九,香港個數真是低到難以置信,輸了成條街。」

不忍病童因疫情延誤治療

看着眼前的數據,劉宇隆不禁反問,「成日都話香港市民質素不俗,但為何這麼少人接種疫苗?香港人正在擔心甚麼?這是誰的責任?」他每日打開報紙,看到「打針亡」的大字標題均會氣憤難平,因他想像到不少市民看到後會卻步,「傳媒點解要做標題黨?這樣做會害了香港最無助的那群人。我真係好激氣!」

作為兒科醫生,劉宇隆最不忍心看到患病兒童因疫情得不到及時治療。他治療過一名患有肺癆的小朋友,「他來到時啲菌已擴散全身,嚴重到都不知如何醫治,幸好之後病情穩定下來。」他又見過只得一兩歲的小朋友患上皮肌炎,兩隻腳都不能走路,「我們用盡九牛二虎之力,先救得返,現時都未出得院。這些都是最基層的小朋友。」

穿「勉逆歷」T裇打針被譏笑

很多人將疫苗接種與死亡直接連繫,在劉宇隆眼中,這是哲學上的悖論,「我已經講過好多次『公雞叫太陽升』,太陽是否因公雞『咯咯』叫先升起呢?當然不是啦。正如一個人下晝心臟病死,是否因為食完早餐所以死呢?」他又用醫管局的數據來分析,「打針後因中風、心血管病而死亡的個案,與前三年的數據比較,基本上是無分別的,只是很難用三言兩語去講。」

站得愈前,愈容易招人話柄。劉宇隆穿上病人組織「勉逆歷」的T打疫苗,希望藉此鼓勵市民接種,卻換來他人譏笑,他唯有苦笑以對:「好多人鬧到我儍,見過有張相將我變成超人、有個斗篷,我覺得好好笑。」

因曾承認基於科興第一、二期的研究數據,判斷長者接種安全有效,又提到用「感覺」去選擇疫苗,劉宇隆被人批評欠缺科學精神,「當日我是如何說出『感覺』二字,記者問了甚麼問題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不是全知全能,我不是神。我們現時對新冠疫苗所知的只是皮毛,過多六個月又可再知多些。」

他決定接種科興疫苗,先用數據比較過兩種疫苗的機理及保護範圍,並非全憑感覺行事,「我是一名老餅,當然會信一個用了五十年的滅活疫苗技術。它的保護率的確不及另一隻疫苗,但我覺得已經『夠用』,可以再用其他方法『搭夠』。」但他強調每人的需要不一樣,「如果年輕人要成班人出去玩,更高保護率的疫苗可能會較適合,所以我們要尊重每個人的生活狀態。」

由推廣新冠疫苗接種開始,劉宇隆已強調自由選擇接種是不能妥協的原則,但政府最近推出「疫苗氣泡」引發公平擔憂,他認為必須平衡「小我與大我」的利益,亦應設有期限,「我一直都同政府講,要相信及尊重市民的選擇權。如果立法叫市民去打針,我一定反對。正如強逼要打針,不打就無工做,我都一樣反對。」

自由選擇是不能妥協的原則

推廣過眾多疫苗,劉宇隆直言「極難」推動新冠疫苗,正如他在寫給港大醫科生的公開信提到:「市民對疫苗心存疑慮,加上社會存在矛盾,互相猜疑,我們的接種速度遠遠落後於新加坡等地。」他深知要改變現況並不容易,唯有用不同的方法、不斷地解說,深信滴水終能穿石,「同醫護同事講、去不同醫院的疫苗講座講,同傳媒講。我的責任是將我所知道的、所感覺到的,盡量講俾不同人聽,希望這些人再散播出去。疫苗接種計畫不能單純靠理性,都要靠感性,要靠故事去觸動人。」

他拿起辦公桌上的其中一本《靜思小語》,讀出一句讓他共鳴的話:「天下事一個人做不來,必須很多人手同時推動,很多腳力同時邁進,才能成就天下事。」他說疫苗接種正是當刻的天下事,期盼市民同心協力、各司其職,一同走出疫情困局。

我的責任是將我所知道的、所感覺到的,盡量講給不同人聽。

《星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