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港專停辦夜校情難捨 陳卓禧:使命尚未完結
08月02日
港專的前身是旺角工人夜校,成立於一九五七年,由起初為工人提供車牀打磨、電工、汽車維修的培訓,到七十年代先後開辦中一至中五的課程。不過,陳卓禧提醒,早在八十年代,學校已逐漸踏入大專的方向,一九八七年改名為香港專業進修學校時,校內已無提供中學課程。直至○三年,政府為減財政開支,將原本的官立夜中學及英文專修班外判,數千名夜校生隨時無書讀,引來極大反響,「當時我們覺得這批學生需要幫,決定重操故業。」
基層上夜校為中學畢業證書
翻看昔日報章,每個夜校生背後,都是一個個艱苦自強的故事。當時最低工資尚未立法,有月入六千的基層工人,要養活子女本已艱難,但人到中年,他們更怕再不進修,日後連六千元也賺不到,唯有「死慳死抵」讀夜校。港專接手夜校不足兩年,已迎來虧蝕危機,因為港府在外判之前,已表示兩年後將不資助夜校生學費。陳卓禧說,當年夜校一年學費雖然不足一萬,對基層而言已是千斤重擔,若然加價,無異於趕學生出校,「當時已經有學生因為無津貼,決定停學一年自修。」
其實,當政府將夜中學外判時,已認定夜校已完成歷史任務,可用毅進文憑代替,當時更有官員建議陳卓禧,如夜中學蝕本,不如專心營運毅進課程,但他斷言拒絕,「很多基層不需要公開考試及格的成績,只要一張中學畢業證書,去做辦公室助理,當時很多中小企根本不認識毅進,再者毅進課程一年要兩萬元,基層連學費不足一萬的夜中學都有壓力,何況是兩萬元的毅進?」
讀夜校重考會考明白箇中感受
幾經艱辛,港專最終爭取政府資助夜校生三成學費,令夜校得以營辦至今。時移世易,夜校生由昔日四五十歲,只有小學學歷的中年人士,改為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為主,「現在只要肯讀書就可以免費讀到中六,夜校入讀人數的確少了很多,近年的學生,主要是曾經有情緒問題、不適應日校生活、中三就離開的人,或者是抱有入讀大學的夢想,決定通過夜校重考文憑試的人,始終毅進文憑不足以入讀大學。」
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夜校生,陳卓禧總是感同身受。童年輾轉住過板間房及公屋,父親是工廠工人,陳卓禧作為家中長子,中五畢業即任職私校老師教授中文。其後港英政府推行九年免費教育,他眼見私校將成歷史,毅然決定二十四歲重考會考,起初他正是報讀夜校,「重踏校園的感覺很不同,無論是學校、老師、隔離位的同學都很陌生,有種過客的感覺,唯一期望課堂會有得着,但當時教師不盡責,課堂氣氛差,所以我很快就離開了。」
難忘朱克度夫婦奉獻精神
於是,以校長身分回到校園的陳卓禧,一直不願昔日夜校為他帶來的壞印象,在今日的學生身上重演,但他不願自行評價成效,笑言學生一直是他繼續做下去的推動力,「我們雖然不像其他大學,有很顯赫的校友,但我很高興學校成為他們的人生轉捩點。」
推動他繼續為港專奉獻的,還有上一代夜校老師的故事,其中以朱克度老師最令陳卓禧感觸,「他是中山大學畢業生,同屆同學不是做官,就是廠長,個個都是達官貴人,他卻決定加入工人夜校,因為收入低微,他一直住木屋劏房,退休後更要賣生果,到戲院做帶位員維生。慶幸他後來開班教授國學,不少人慕名報讀,生活才得以改善。」
一八年,港專獲政府一對一配對補助,陳卓禧從善長名單中,駭然發現朱克度老師的太太,向學校捐出五十萬元。他即致電對方,好言婉拒捐助,「我跟她說,學校接收捐款後,一旦她有病,我們無辦法出錢幫忙,誰不知她答說,捐五十萬後,學校可以有一百萬,十分划算,日後她有病,去公立醫院就可以。」對方的奉獻精神,令他萬分感觸。
盼港府肩負教育夜校生責任
要吃虧,陳卓禧也自覺可以,但想起港專多年來艱苦經營,身邊同事的成就,不亞於其他學院的教職員,但薪酬總是低於市場水平,令他感到愧疚,「其實我們需要更多的支持。」
即使港專停辦夜校,陳卓禧坦言夜校使命尚未完結,但港專已經將這個原本是政府需要承擔的責任,負起了足足十八年,他反問港府是否需要重新肩負起教育夜校生的責任,「就算只剩下二三百人有讀夜校的需要,政府願不願意協助他們?」
成人課程乏資助 窒礙基層進修意欲
陳卓禧指出,港府認為成人有賺錢能力,毋須提供進修資助的想法,屬一大誤解,窒礙基層進修意欲。
隨着港府推動職業專才教育,陳卓禧認同,未來港人進修的途徑將會愈來愈多,進一步減低夜中學的需求,但他坦言,坊間課程的學費太貴,基層難以負擔,令學費相對便宜的夜中學仍有生存空間,「我們有位學生因為當年就讀的特殊學校無英文科,於是來讀夜英專,即使夜英專的學費已經十分便宜,但學費支出已經佔他每月收入的一成。」
他認為,港府只要參考學生資助處的入息審查制度,並應用於成人進修課程,即可解決基層無能力繳交學費的問題,奈何他多次向有關當局提出建議,也遭對方冷待。
我們雖然不像其他大學,有很顯赫的校友,但我很高興學校成為他們的人生轉捩點。
《星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