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曾經說,無用而得逍遙,能夠擺脫一切的拘束和局限,此之為無用之大用。我不打算抄襲莊子的精采論述,提出「文學無用即是大用」一類的狡辯。


掌握語言的重要性

掌握了語言,我們就可以進行複雜的思考,進而掌握其他各門學科;熟習了本國與各地的文化,我們可以了解文化的差異,進而熟習因時地而制宜的處事原則。許多與經濟、政治、傳播有關的問題,其實更屬於語言與文化的問題。

語言與文化,需要通過特定的載體,才可讓我們接近並掌握箇中精髓。以新高中中國語文科的學科設計來看,經過幾年的實踐後,教育局終於重設範文,敲定12篇經典文本,佔閱讀卷30%的成績。教育局的指引甚至鼓勵學生背誦範文,相信這樣的安排,能夠加強學生的語言能力。

就我個人而言,這是值得肯定的措施,當學生連最起碼的知識也都未能掌握,又如何進行合理的推論和分析?當我們努力鍛煉英文讀聽講寫的能力,嘗試與外國人講英語、查生字的時候,難道中文就不需要?而且,我們別忘記,狹義的白話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優雅精煉的文言文,絕對是我們不可或缺的知識。


各種文學類型 訓練不同能力

寫作或閱讀不同的文學類型,可以鍛煉我們不同的能力。閱讀和創作詩歌,能提升個人情感的表達能力;論說文則可強化分析和邏輯思維;傳記有助個人成長,建立自我塑造的意識;描寫和記敘的文類,因為講求對事與物的細緻描述和說明,我們若加強這方面的訓練,能使我們發展講述細節的語文能力。

回頭看教育局的12篇範文,以上各個範疇都有所涉獵。我們讀〈廉頗藺相如列傳〉,一方面認識兩名趙國重臣的英勇事迹,了解當時社會與政治的面貌;也可感受他們惺惺相惜的情誼,使我們的品德情意得到啟發和薰陶。更重要的是,對於他們英雄形象的形塑,例如藺相如面對秦王要脅毫不膽怯,成功回國覆命,自是歷史人物對今人的重要啟發。

又如〈逍遙遊〉,古代讀書人以儒家思想為主流意識形態,認為忠君愛國、侍父奉母是天職。另一方面,他們有時也兼以釋道治心,以尋求面對失敗時的慰藉。閱讀莊子的〈逍遙遊〉,我們自是能夠以更坦然的態度接受挫折,或是以逆向思維思考「不龜手之藥」和「巨型葫蘆」的另一種用法,從而靈活地對待問題以及人生的方向。

在中國歷史中,辛棄疾堪稱文武雙全的代表,然而南歸之後,他一直未能獲得重用的機會,在多任官職中浮浮沉沉。〈青玉案.元夕〉大約作於辛棄疾30多歲之時,今日我們閱讀這首宋詞的頂尖之作,普遍認為它應該有所寄託,「那人」其實是作者筆下自我心境的呈現,欲要通過前面繁華的街道和戴着華麗頭飾的美人,凸顯「燈火闌珊處」的「那人」反對南宋偏安的主張。

這種解釋看來非常合理,綜觀全篇,寶馬雕車/燈火闌珊、笑語盈盈的人/孤寂的那人,與南宋的社會背景/作者北伐的立場十分脗合。作者運用極其精煉的語言,藉着種種對比,容許讀者發掘作品中可能存在的寄託。

在〈月下獨酌〉中,李白充分表現出他情意的複雜性,從抒情和篇章的角度看,無疑是讓我們歎為觀止的一次完美示範。獨個兒喝悶酒的詩人,出於孤單,幻想月亮和影子陪伴自己,慨歎無人共歡,寧可跟月與影結交無情之遊,在銀河相會。我們講授這篇作品,難道僅僅為了說明李白胡思亂想嗎?

文:香港都會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副教授黃自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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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於《星島日報》2023年5月16日教育版專欄「大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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