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和一所小學的圖書館主任談論Anthony Browne，她告訴我對這位著名英國繪本作家的作品有所保留，覺得他不論在圖畫和故事上都有點「dark」，怕孩子看了有負面情緒、負能量，認為還是給孩子多看「正向」書、聽「正向」故事。
我初時對Anthony Browne的作品也是不感興趣，他的風格總是陰陰沉沉、古古怪怪，令人心寒又冷漠。可是，女兒天恩特別喜歡他，所以我也買了許多他的書。細讀每本書後，對他的作品改觀了，從他的作品里，我看見現實世界的無情、看見不幸，但亦看見曙光。黑暗有它的重要意義。
我們該早點讓孩子認識人生是無常，體會孤單寂寞。現實中，爸媽會吵架，我們會說謊、發脾氣，甚至有時會不友善。「正向」書的人物都活在烏托邦，不寫實，孩子難有共鳴。情況就好像我們在「Social media」看到有些朋友擁有美滿的婚姻、事業和家庭，可是在現實中，他們的生活可能又是另一回事。
這類兒童文學作品對許多孩子來說，反而是「relief」，他們不再感到孤單寂寞。原來世間上不幸的人不止我一個，我們就是要學習奮鬥，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希臘悲劇就是有這個重要意義，最可怕、最無情的就是超越人類可控制範圍的「命運」。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帶來「憐憫和敬畏，以及通過這種情感得到淨化作用」。另一個哲學家懷海德則認為命運是無情的，亦有必然性的，希臘悲劇帶來了西方的科學精神。
我理解，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圖畫書提供寫實劇情，但我認為這是給孩子最好的生命教育。人類是複雜的，難道我們真的以為孩子會因多看「正向」書而變得「正向」嗎？教育哪有可能如此簡單「操作」，要孩子正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陪伴，和孩子一起探討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們會發現，孩子和我們其實在互相交流學習。
陳東紅
作者從事英語教育出版20年，任職於多家報社；現為教育顧問編輯、兒童刊物《BINGO!》出版人、專欄作者及到校講師。
文章刊於《星島日報》2023年7月10日教育版專欄「親子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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