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Chemfun現象（下）
面對沉淪「毒品性愛（Chemfun）」的隱形群組，港府一直以「零容忍」的態度大力打擊，坊間機構亦可申請官方資助，以開展相關支援及教育工作。有專家指，本身要識別出潛在Chemfun群組已有難度，加上業界有大量前線員工在疫情下離職，有機構寧願轉介輔導也拒收涉毒人士，令求助者無所適從。有輔導員認為，先協助吸毒者減緩毒品所帶來的害處或痛楚，繼而慢慢戒毒的「緩害」政策，或比「一刀切」中斷其藥物供應的手法更能有效地介入個案，希望政府提高對相關策略的接納度，讓更多人得到適切幫助；保安局指，緩減毒害不應被視為最終目標。
近年，男男性接觸者（MSM）感染愛滋病的個案錄得持斷增幅，在網上邀約Chemfun的情況更是猖獗。港府針對相關群組有進行預防愛滋病感染教育工作，並以「零容忍」的態度打擊吸食毒品等罪行，而多個坊間組織及慈善團體亦有透過申請「愛滋病信託基金」或保安局禁毒處旗下的「禁毒基金」，為Chemfun群組作相關支援及社會教育宣傳。翻查資料，上述兩個基金的宗旨及服務對象有異，前者有5個優先處理的資助範疇，涵蓋男男性接觸者、女性性工作者的男性顧客、注射吸毒者、性工作者及愛滋病病毒感染者，最新一個季度共批出13個計劃項目；後者包括所有群體，針對性小眾則有20個計劃項目正在進行。
多管齊下理應能有效減低感染數字，但要找到隱形群組絕不容易。有專家指，由於有毒品支撐，參與Chemfun者以日數為單位作毒品性愛，俗稱「Long Section（長時段）」，「用冰會有勃起障礙，故要用偉哥補助，藥效一過就不停補充。」他形容，有些人每周會進行3至4晚Chemfun，甚或周末接連48小時進行派對也是「常態」，故藥物嚴重影響性小眾日常生活時，機構也難以簡單把他們辨別出來。
派對邀約轉移至線上
另一輔導員亦指，過去曾到過酒吧、男同志桑拿等熱點引出潛在Chemfun玩家，希望能及早對症下藥，但現時同志桑拿也「容不下」用藥者，會快速驅趕他們離開，派對邀約亦轉移至網絡世界，同志容易透過手機應用程式尋找性伴侶，故現時大部分求助個案都是Chemfun社群互相轉介而來。
此外，人手短缺也是影響服務的重要因素。有知情人士指，有支援機構近70%前線資深員工在疫情下離職或移民，現時提供服務的員工大多是「新丁」，難以穩定地為性小眾社群提供有質素的服務，更要多作培訓追趕輔導工作。該人士續說，保安局禁毒處有11間濫用精神藥物者輔導中心，僅位於尖沙咀的分部有針對MSM提供支援服務。據他了解，該中心每月可援助80至100名男同志，假設個案沒有重疊，一年最多有1200人受惠，惟每年難免會有20至30個個案「跟甩」；若以衞生署數字推算，本港在2020年有1.1萬名男同志曾於過去半年參與Chemfun，受助人數僅10.7%，可謂嚴重不足。
香港基督教服務處近年曾發表《應用敍事治療於有Chemfun經驗的男同志研究》，希望為有Chemfun經驗的男同志設計和評估社會工作介入模式，當中訪問了男同志接受戒毒服務會考慮的主要因素（見表），最多人考慮社工是否同志友善（71.4%）以及輔導或活動是否具深度（71.4%），其次是社工是否理解男同志或Chemfun文化（66.7%）。研究亦提及，業界主要把應用於一般戒毒者的手法，如認知行為治療和動機式晤談法等，套用在曾參與Chemfun的男同志身上，卻未有深入探討該些手法是否能針對男同志的特性和需要，直言「本港戒毒業界缺乏一套介入方法供前線同工參考和應用」。
成因複雜 支援機構難全覆蓋
另有專家指，部分支援愛滋病感染者的機構拒收涉毒人士。推動多元性文化的非牟利機構「NJAC工作室」，其負責人CT指，明白同志社群參與Chemfun的成因遠比表面所見的複雜，如牽涉到個人成長經歷、性小眾壓力、多巴胺成癮、缺乏朋輩支援、情緒及精神健康等，即使支援機構有意伸出援手，亦難以全部處理得宜，故基於為求助者尋找更合適的服務而作轉介，也合乎情理。但他說，站在求助者角度，除了要有信心嘗試新服務，亦要重新面對新機構的同事對性小眾、用藥者是否友善的問題。
他坦言，要性小眾向社工或輔導員公開自己參與Chemfun的經歷，也要相關人員有足夠的視野拋開歧視，「求助者會羞於向人分享自己有多個性伴侶，而輔導員聽到應該要撇開他們是否『淫亂』的批判，再深入跟他們討論問題。」
上述各因素或揭示相關支援工作仍未到位，綜合多位性教育專家及輔導員的意見，不少支援機構傾向採用「緩害」策略，意指利用循序漸進的方式介入個案，先協助吸毒者減緩毒品所帶來的害處或痛楚，繼而慢慢戒毒，而非「一刀切」的方式中斷吸毒者獲取毒品，以囚禁式的方法強逼求助者脫離毒海。世界衞生組織網站綜合了構成「減少毒品相關危害」的相關元素，如提供藥物治療、愛滋病毒檢測和諮詢，甚至為吸毒者提供無菌針頭和注射器，以減少他們共用針筒傳染疾病。
保安局：「緩害」不應被視為最終目標
有專家相信，以「緩害」方法介入個案，求助者的接納度會大大提高，「如果一聽電話就叫他們戒毒，對方會馬上收線。」他分享，在過去的輔導工作中，會先嘗試利用其他話題引起男同志分享，例如籲他們參與Chemfun時使用安全套，避免感染及傳播愛滋病，「先令他們珍惜自己健康的身體，把戒毒話題放後一點。」他不諱言，希望政府提高對「緩害」策略的接納度，讓更多人得到適切幫助，「概念要更大膽，不然參與Chemfun的人只會繼續躲起來。」
保安局指，政府禁毒及戒毒治療和康復政策的目標，為協助吸毒者長遠完全戒斷毒癮，重新融入社會並持守遠離毒品。局方強調，針對部分吸毒者或未作好戒毒準備或難以即時戒毒，有禁毒服務單位採用緩減毒害的方法，作為初步接觸和鼓勵個別個案接受戒毒治療和康復服務的其中一種手法，然而吸毒對個人及社會均造成嚴重影響，緩減毒害不應被視為最終目標。局方將繼續與持份者合作，共同制訂策略性方向。
多元性教育有必要 助深入了解自我
要提高社會對相關議題的認知，必然要做好橫跨性小眾、毒品、愛滋病預防等多個範疇的教育工作。有到校舉行性教育活動的機構指，現時中小學生對性議題有更高接納度，但受限於課時及議題複雜性，要再進一步談及異性戀以外的話題也有更多考量。有專家期望，當社會有容納多元性教育的空間，或能讓更多人透過Chemfun以外的方法了解自己。
性教育機構「糖不甩」定期到校舉行工作坊及講座，其總監蔡薳縈直言，過去只曾在大學分享中提及過相關議題，如講述LGBT使用交友應用程式，再延伸至他們的性需要，才有機會提起Chemfun，惟暫時仍未在中、小學談及。她相信，Chemfun牽涉性、男同志、男男性接觸者、藥物或毒品等多個複雜議題，把話題帶入校園甚有難度。她解釋，留意到現時不少同學有興趣和能力去接收性教育資訊，常遇到學生問有關性別、性傾向和性行為模式的問題，但校園內未必有空間談論異性戀以外的話題，而且課時有限，「可能一堂只有50分鐘，一年只有一次，未必有學校願意讓我們花時間說明。」
非牟利機構「NJAC工作室」負責人CT亦言，到校作性教育仍然面對很大挑戰，希望日後情況能有所改善，「如果社會能夠有更多空間和機會予不同團體作性教育、情緒教育和藥物教育，相信會幫到更多人透過Chemfun以外的方式了解及照顧個人需要。」
記者：仇凱瑭
探討Chemfun現象（上）：每日雜誌｜Chemfun毒風興起 專家推算逾萬男同志曾參與 性向被邊緣化 濫藥麻醉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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