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展剛剛完結,但閱讀應該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不限於一年一度的書展。常言道要提升語文能力便多閱讀,可是文學本不為學習及校園服務。閱讀,理應是一種感悟與抒發,讓大家保持思考與觀察,尤其小說。如果說散文讓我們窺看別人的人生,小說就是一面哈哈鏡,一面讓我們以稀奇或荒誕形式觀照現實的鏡子。大家不妨靜下心來讀一本小說,投入如真如假的小說世界,也許從扭曲荒唐的鏡中,找到截然不同的自己,從此以另一種新目光看待事物。
西西〈浮城誌異〉
浮城懸在半空中,「頭頂上是飄忽多變的雲層,腳底下是波濤洶湧的海水」,「既不上升,也不下沉」。故事開端,就是比利時超現實主義畫家雷內.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的《庇里牛斯的城堡》。
七十年代至今影響數代讀者的香港著名作家西西,不僅以文字書寫香港的故事,在1986年的短篇小說〈浮城誌異〉中更借馬格利特的十三幅畫作,來虛構浮城的異事,把浮城的歷史、發展與矛盾娓娓道來。
浮城去向不明,命運輕易就能被天地間的一縷風或一陣雨左右,於是人們只能終日營營役役地工作,不去想浮城的去向,然後漠然地、慢慢地忘記那些憂傷與不安,浮城終於變成一座生機勃勃的富庶城市。有人認為浮城寫的是每個城市人的惶惶不安,也有人認為浮城隱喻回歸時期港人的不安與擔憂。無論是哪一種解讀,在西西的小說裏可見她富有童趣的想像力中,有着成人細膩的筆觸,把現實以另一種奇妙目光描繪。
〈浮城誌異〉中所借喻的畫作:
伊塔羅.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
西西並非第一個以奇特目光寫現實的作家,著名代表必定要數意大利作家伊塔羅.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卡爾維諾是廿世紀重要的文學大家,不朽名作《看不見的城市》就是以馬可.孛羅為主角,寫他與忽必烈訴說他到訪過的55個奇妙城市:看見誰誰的面孔也會變成自己熟悉的人的阿達瑪、可以變成你想要的理想城市模樣的費多拉……
馬可.孛羅與忽必烈語言不通,初時用物件、動作、手勢、表情溝通,後來雖然了解彼此的語言,但也會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比喻。馬可.孛羅知道這些話全都沒用,「或許,我在提到其他城市時,我已經一點一點地失去了她。」無論馬可.孛羅怎樣演繹,那都不會是那些城市的真實面貌。因為城市是不存在的(不論是理想的還是惡劣的),它只在我們的腦海與想像之中,所以馬可.孛羅才會歎謂:「多少人都活在自己幻想的城市,又為了自己的想像搬去一個城市。」
在閱讀過程中,我們就如同忽必烈,只能在迷濛與現實中想像一個與自己記憶吻合的「城市」,牽動更多私密回憶與思考,漸漸以馬可.孛羅的目光思考自己的生活與價值。
以《看不見的城市》為靈感的畫作和作品:
莫言〈透明的紅蘿蔔〉
這篇中篇小說中,有一個愛做白日夢的黑孩子,他能忍人所不能忍的痛苦,能聽見頭髮落地的聲音,能看見水底的游魚,能感受他人對他的愛與恨,用眼睛就可以向他人傳遞內心的感受;他被繼母虐打,吃力地為鐵匠做工拉鐵匠爐上的拉風箱生火,他作為勞動階層活得艱苦,卻有着超常的感受。
這篇中篇小說發表於1985年,作者莫言是中國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獎者(2012年),同年〈透明的紅蘿蔔〉獲隸屬大陸教育部的語文出版社,收錄在高中語文選修課程中。對於課程教材,大家可能以為必然有深刻義理,可是這個故事不講父愛與母愛,也不講仁義禮智,只是談男女老幼都應有的「希望」。
事實上,這孩子並沒有超能力,那些異能都只是他在苦況中耽於幻想的自我安慰。「幻覺」貫穿莫言的作品,莫言筆下不是脫離現實定律的魔幻世界,只是穿插着似是疑真的夢境,寫出孩童苦中作樂的童趣。
文:星島中學學生報《S-FILE》編輯部;圖:星島圖片庫、網上圖片、西西〈浮城誌異〉的圖文互涉、Rene Magritte@wikiart、浮城誌異、Karina Puente、The Collector